新加坡飞上海须在南昌降落隔离14天:充满未知又刺激的首72小时

更新:
2022年07月07日 18:39
终于结束隔离
离开南昌那天早上6点多,机上的乘客陆续拖着行李到楼下,等待大巴转运送机。(顾功垒摄)

在中国第一次坐救护车

不曾想,2022年和中国革命根据地的相遇,是因为新加坡飞上海的国际航班转至江西省南昌市降落。200多人全程不进市区,经绕城高速“押运”至隔离酒店。

在南昌的隔离是在中国官方宣布减少隔离天数前。14天不出房门的难度,反倒因为上海2600万人两个多月封城足不出户而降低。本月每周四乘搭东航飞上海的旅客,仍会在南昌降落。

上个月在南昌有幸打卡入境大陆后48小时内的“全套”折腾:

  • 行李箱的一个手柄断裂
  • 入境后第一次核酸初筛异常
  • 隔离客房马桶堵塞

在中国第一次坐救护车

飞机停稳在南昌昌北国际机场的那一刻起,到坐上去隔离酒店的大巴车,全程两个小时,比疫前通关增加一倍多时间。

隔离酒店
隔离酒店的外观。(顾功垒摄)

旅客既得控制手提行李,尽量轻装上阵,还要确保防护服不会惊扰机场体温检测仪。我们这趟航班就碰上乘客因穿防护服体温过高,导致体温检测仪拉响警报,修了半个多小时才恢复。

漆黑的雨夜,一部部大巴在酒店边门等候。

入境集中隔离者不被允许走酒店正门,下车后拖着重重的行李走一小段石子路,前有雨水相迎,后有消毒水喷洒,两水交融,是凌晨近5点才停歇入睡的催眠药。

岂料两个多小时后,手机和房间的电话铃此起彼伏,先是南昌海关来电确认疫苗接种信息,后是“重磅”通知:

“你初筛阳性,整理一下,带两套衣服去医院,10分钟,120已经在楼下了。”

“是初筛异常吗?”我问。

脑海里是上海封城期间,那些半夜突然接到电话要被转运去集中隔离的画面。行前7天健康监测、两次核酸,还有起飞前两个小时之前的抗原都是阴性,四个多小时“一飞就阳”的概率不会这么高吧?

对方说:“是异常,你去了医院,医生会解释给你们听。”

起身把所有摆出来的物品收纳进行李箱,带上两套衣服和新加坡带来的饼干面包,提着两个随手拎包,跟大白下了楼。

我们住的九龙湖一带是文创旅游区,但因为疫情关系,生意并不好。120上已经坐了四位乘客,看我上车,大家还腾挪点空间出来,又各自看手机、打视频电话。

这一车的人,有着被暂允出来放风的笃定。

去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象湖区的半个多小时路程里,全程没人咳嗽,也没人流鼻涕。

隔离酒店边门的120救护车
隔离酒店边门,120救护车转运核酸异常者去定点医院复核。(顾功垒摄)

即溶星巴克咖啡的唤醒

下楼来接我们的护士把我们带到病区。

为缓解上海防疫,医院特地出清一整栋病房,所有人员撤离,再按照传染病隔离病房装修,由闭环管理的医护人员轮班接手。

原先三人房改装成单人病房,另外两张病床推到另一边,还来不及整齐安置。从墙壁、病床到地板,覆上了一层白蒙蒙的“保护膜”,是消杀后的氯沉淀。

听说每批航班初筛异常的旅客入住前,这里都要先消杀一次,环境样本采样阴性后方可入住;旅客离开后再集中消杀,直到下一个航班核酸异常的入住。

医院
入住期间,护士每天早晚各一次喷消毒药水拖地,还要擦拭病房内的物体表面。(顾功垒摄)

隔离楼栋的走廊颇为宽敞,用的医疗设备看上去很新,护士特别提到,装修时安了新风系统,可以开冷气;走廊上的大窗户则可以打开一些,保持新鲜空气畅通。

医院走廊
隔离楼栋的走廊颇为宽敞。(顾功垒摄)

从乘坐救护车到住院,没有任何书面告知书,但是救护车和医院护士手上,都有一张名单,报得出旅客的名字和证件号。

入院手续是先进隔离病房,再做入院登记,护士进来拍护照照片,后台录入信息后打印出一张病人告示单贴床头,标注名字、年龄和床号,这便是接下来每六个小时一班护士交接班时的参考资料。

医院外是高架路和体育场
和隔离酒店窗外鲜少人烟的景色相比,从隔离病区走廊的窗户看得到旁边急诊大楼进出的人员、核酸检测亭和检测实验室,医院外就是高架路和体育场,周末的晚餐时间还略微有塞车,烟火气很浓。(顾功垒摄)

住院短短30多个小时,能感受到医护在执行政策时,根据专业医学判断,给予的相互理解和尊重。

核酸复查一共需做两次,间隔24小时。猜想第一次核酸结果是阴性后,大家的心理负担少了许多。

因为匆忙离开酒店,拖鞋、淋浴用品都没带,医院尽量满足旅客的要求。过一会儿,护士送来了拖鞋、洗漱用品、洗衣皂和消毒洗手液。

拖鞋、洗漱用品、洗衣皂和消毒洗手液
(顾功垒摄)

病房的硬件配置还不到位。

护士关门一个不巧,一块天花板突然飞落四五米远;洗手间面盆的水龙头无法出水,护士们尝试修却不得要领。

由于闭环管理期间,每个进入病区的都需要全副武装,因此工程队暂时无法上楼修理。想想就住一晚,将就着用花洒的水洗手。

江西食物以无辣不欢出名,医院内部送的午餐米饭上都有辣卤汁,护士见我吃不下,开始张罗要不要吃些其它的点心。眼看着星巴克可以闪送,但院方规定非医院食物不能带入,只好作罢。

医务处负责人电话沟通时,起初误以为我需要摄入一定的咖啡因,后来得知我手中有粮(新加坡带来的肉松面包)、心中不慌,只是想喝点热饮后,把她自己喝的三条星巴克即溶咖啡送来。傍晚时分享用着非一般的下午茶,果腹后的唤醒之悦不言而喻。

星巴克咖啡
住院时的非一般下午茶,咖啡香里飘着的温情。(顾功垒摄)

住院的另一个小插曲是,曾被要求抽血三管,检查血液细胞、凝血和肝指标等是否正常;后来许是因为核酸复核已是阴性,医护免除了与冠病没有直接关联的检查项目。

第二天傍晚6点,我们七人顺利完成两次复核阴性的出院指标,由120送返酒店。在隔离病区外等救护车时,呼吸的是14天集中隔离期间的难得的新鲜空气。

住院期间餐食以不辣的蔬菜为主
住院期间餐食以不辣的蔬菜为主。(顾功垒摄)
住院期间唯一的一顿早餐
住院期间唯一的一顿早餐,护士建议品尝南昌当地的糖糕,一口咖啡一口糖糕,别有滋味。(顾功垒摄)

消杀水被洒成小池塘

打开酒店客房的门,大理石地面上的一滩“池水”,吹皱了连日来的防疫配合。

地板消毒
(顾功垒摄)

行李箱、桌面、床头柜上的消杀水渍,冲褪了离开客房时大白答应的无人会进房、贵重物品可留房内的互信。

房内的行李箱
(顾功垒摄)

由于地方在消杀过程中存在诸多诟病,中国近期对入屋消杀做出了严格规定。

隔离防疫工作组未等乘客确诊或电话告知就入房消杀,的确欠妥。和负责人交涉后,获准换房;怎料第二天马桶又不知何故堵塞,连工程师傅特地穿防护服上楼抢修都搞不定,只好再换客房,方算是进入了隔离稳定期。

入境中国首72个小时的进进出出,觉得时间稍纵即逝。

虽然剩余的日子里无法控制餐食的质量,但若是私下和防控组、医疗组的不同负责人沟通,还是能尽量避免每天一大早“催命式”的敲门声。

隔离时每天的晚餐
隔离期间的晚餐算是不错的了,但味道就不太让人期待。(顾功垒摄)

医疗组后来也把每天下午的体温测试改为微信群打卡通报,并用中英文方式标注房号和姓名,方便外籍旅客填报。

间中有不少客房的制冷机因为产品缘故漏水,工作人员还在群里教大家如何用塑料袋装水倒水,其实她们和入境旅客吃住在酒店,各自进入闭环。虽有轮班,但谁又愿意重复吃着一样的盒饭呢?

14天内7次核酸阴性后,隔离渐入尾声。解除隔离的早上,大家被要求“应走尽走”(离开南昌),安排坐上去高铁站、机场的转运大巴,全程闭环各回各家。

隔离第12天清晨,首次从房间看到南昌的日出。(顾功垒摄)

飞机落地虹桥机场的那一刻,所有人进入下一个抵沪48小时内阴性核酸证明、随申码健康绿码查验的循环,熟悉72小时核酸阴性进入公共场所、扫场所码的防疫常规中。

今秋飞上海吃大闸蟹是简奢吗?

到上海停歇下来后,给医院传染科的赖玲玲医生快递一本《战疫勇士—新加坡之道》,感谢她带领的医护团队为入境旅客服务,她们中多位是2020年第一批援鄂抗疫的医生。赖医生说,两个不同地方的人通过这种方式结识是一种缘分。

这些天,长三角的安徽省、江苏省陆续报告本土确诊和无症状病例,其它多地出现冠病和流感共存爆发的情况。听说我们之后的航班陆续出现阳性病例,病原体是奥密克戎BA.5变异株,有的需要住院10天才转阴。

集中隔离或封控管理,对心理上的直接冲击和后续影响是难以估算的,要求每一方都调适好心态,秉持对不可控和奔向未知的淡定,谈何容易。

当世界逐步恢复人员通行,中国也在做隔离的减法。

从“新闻里说”到“地方上做”会有时间差,如何缩短考验着牵一发动全身的协调力,依据的是扎实的专业数据分析和形势研判,是常态化公共卫生应急治理增效的重要一环;而让大家相信动态调整会是向着更成熟、理性的方向去,仰赖政策制定者、传媒工作者、执行配合各方面的互信管道畅通。

好在华人血脉中与生俱来有一种坚韧的意志力,纵使历经万难,但依然保有未来充满希望的乐观,相信在隧道的尽头终会见到光亮。

就像中国官方宣布入境集中隔离减至7天后,在新加坡的同事和朋友,就开出了今秋再飞来中国吃大闸蟹的愿望清单。

坚守原则的前提下,以随和的态度说理,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。

隔离倒数第二天,看到中国传媒大学毕业典礼上校长领诵苏轼的《定风波》的场面,觉得很是应景:

练就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”的从容,回首向来萧瑟处,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。

想分享你的文章?

请电邮:antseditorial@redants.sg